一只郁离🍊

四处吃粮人

【凤宍】Unsterblich 6

六、

       帮前辈收拾好了酒吧里的一切,两个人一起离开了Unsterblich。宍户锁上大门,将钥匙放进书包,和凤并肩沿着菩提树下大街走着。街道两边是连成串的古典主义建筑,现在都变成了画廊、公馆和酒吧。夜色中的菩提树与栗子树在风中轻响,橘红色地灯温暖干燥,从下而上将叶片尽染,长长地延伸到远方。目之所及可以看见柏林大教堂沉默地伫立着,平和、古朴、厚重,有一种繁华落尽后的气定神闲。

 

     “喂凤,你住在哪里啊?”青年感受到宍户的声音从斜下方传来。

     “……”凤一下子不知如何回答,总不能告诉对方,自己住在奥地利某条无名小巷的尽头吧?

 

       没有收到回音,宍户抬起头看着凤,眼神里写着明明白白的疑问。无奈之下凤只好搪塞道:“啊……我是刚刚到柏林来上学的,还没有找到住的地方……”

 

     “你也是来上学的?在哪所学校啊?”

 

    “……柏林音乐学院,小提琴专业。”凤庆幸自己的爱好在这个时候帮了自己一把,虽然是在这种哭笑不得的情形。

    “好厉害!柏林音乐学院啊……怪不得……”激赏的语气,宍户不禁再次打量了一遍这个今天才认识的青年。


     “宍户前辈还不是一样,自由大学的历史系可是德国第一哟!”

    “嘛,这个没什么啦……对了,你说你还没找到住的地方?我之前和一个德国人租了一间小WG,但是他这两天搬走了,房子空得要死,要不要搬过来?”明明是在邀请吧?为什么语气别扭得像在抓分摊房租的倒霉蛋呢……

 


       天知道凤多想一口答应前辈的邀请,换作正常人的话,应该是求之不得吧?但是住在一起的话,自己奇怪的身体状态和生活习惯一定会非常快地暴露出来,凤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被前辈撞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自己该用什么样的反应来面对他,而对方又会作何感想——还是害怕啊前辈……非常,非常地害怕。刘海的阴影遮住了眼睛,凤沉默着没有回答。

 

    “啊啊,没事没事,也是我问得太冒昧了……毕竟是第一次见面什么的。”宍户以为凤是被自己突然的提议吓到了,“嘛,随便你啦,愿意住哪里的话……”


    “嗯……”

 


      尴尬的气氛随着两人走到大街尽头而稍有缓解,看宍户是要右拐的架势,凤赶快向对方说明自己暂住在左边的青年旅馆,于是两人在街头告别。凝神看着宍户亮的背影渐渐走远,马尾还在身后有规律地左右轻晃,凤无声地叹了口气:自己是真的要在柏林找个地方住下来了——为了圆自己刚刚才向宍户さん说的谎,还得做些准备什么的才好……青年这样想着。直到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轻薄的夜雾中,凤才系好风衣腰带,腾身而起,向奥地利的家“飞”去。


 

 

       再次倒在自己的大床上,凤回味着口腔里还在弥漫的淡淡椰子味道,情不自禁地对着天花板露出笑容。宍户さん……简直像是一缕光,无论时代怎样变化,只要这缕光照射在自己身上,果然就能轻易将自己点燃,为他焚烧殆尽也是心甘情愿的呢。


       隐隐地,喉头开始有些发紧,一股熟悉的感觉窜遍全身,凤一下子从回想中惊醒,脸上的笑容在瞬间变得苦涩——自己的身体总是在这种时候固执地提醒自己,现实到底多么残酷。

 

      来到餐厅,长长的餐桌上空空荡荡,连绣着精致花纹的桌旗也似乎很久没有动过了。从酒杯架上取下一只大红酒杯,盛接清水时发出“咕咕”声,让凤的喉咙更加干渴。从口袋里摸出一板血液淀剂,掰出一粒投进杯中,丝丝缕缕的红色无声地散开,扭曲变形,仿佛一部彩色默片里缠绵悱恻的情节。凤优雅地用手指捏起杯柄轻轻摇晃,很快,杯中的液体就完全变为暗红,一股不甚新鲜的血腥味传出来,凤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天色已经泛白,太阳就快出来了,青年端着酒杯走到东面的窗户边,斜斜地靠着实木窗框向外望去。空气很透明,可以看见远处的山后,一抹橘红色蠢蠢欲动。举起杯子凑近唇边,凤一口气喝下了大半:血液淀剂的味道比新鲜血液差得多,任何一个吸血鬼都不会喜欢,更不会硬作优雅地去小口品味它。而凤已经坚持服用了一百多年,除非是满月夜迫不得已,平日都会选择这种东西来维持温饱。

      

       自己确实不是一个正常的吸血鬼,凤在心里笑道,因为还有执念,还有珍惜着的东西,还有对造物的崇敬,所以不忍心去捕猎。曾经太多次看着猎物绝望地挣扎着失去力气——这样的血液虽然新鲜,但是其中携带着强大的怨念,让凤更加难过。因此,血液淀剂就成了一个勉强维系生存和所谓良心的好东西。

       而在必须吸血的满月之夜,凤就会努力地去寻找将死之人,用“完成一个心愿”的方式来交换吸血的机会。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签署这样的契约,或者应该说是绝大部分——得知死期对人类来说不啻五雷轰顶;而凤又过于绅士,不想做出违反死者意愿的事情,所以一直生活得十分辛苦。最容易获得血液的地方,是战场,也是凤最最不想面对的地方:已经无力回天的平民和战士们彻夜发出哀鸣,在死神笼罩的土地上等待咽气。凤常常在战争中遇到以助他们速死为心愿的人类。

 


      接下来的画面凤不想再去回忆,每次回忆起都像是自己对自己的折磨和惩罚。太阳已经从小山后探出了头,明亮的光芒便迫不及待地洒将过来。青年感知着阳光接触到皮肤产生奇异的压迫感,微微有些刺痛;直到太阳完全升起十分钟之后,皮肤终于适应了阳光照射,刺痛慢慢退去,这个时候,凤才终于腾出感官来体会晨曦的温暖和艳丽。




       凤属于吸血鬼中的Toreador这一族群,给他初拥的,是族里一个落魄的音乐家。Toreador的族员都带着极具审美感的热情,无论在哪一个方面。氏族里不乏优秀的画家、音乐家和诗人,他们雅致而充满幻想、才华横溢,常常浪荡在各个国家,试图获取其他吸血鬼贵族的注目和赞美,被Toreador选为初拥对象的也常常是蕴藏着天分的人类。那个落魄的吸血鬼音乐家不知为何流落日本,在某个饥寒交迫的当口,意外地在吸血过程中将自己的血液与凤的混合,将青年变成了自己氏族里的一员。

       正因如此,青年就这样被氏族的吸血鬼直接带回了欧洲。在那片文化富饶的土地上,本身就拥有绝对音感的凤在音乐方面的才能惊人地增长着,到了现在,他已经是氏族里数一数二的小提琴家。由于不断地修炼和成长,凤已经不再那么惧怕阳光,但他还是不很喜欢在白天出门——吸血鬼的身份沉重地压在身上,阳光让他觉得所有的伪装都无所遁形。

 


       将剩下的血红液体一饮而尽,凤转身离开窗口。因为那个意外,自己被迫接受初拥,被带离了家乡,而当时的宍户亮完全来不及知情。凤不知道宍户在他消失之后是抱持着什么样的心情来度过的那段岁月,只是想象,胸口就痛得难以支持。还好,你已经忘记了,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重新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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