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郁离🍊

四处吃粮人

【凤宍】Unsterblich 3

三、


   “啊——”


      宍户单肩背着书包推开酒吧大门,门外灌进来新鲜的空气,让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轻叹。银白色的霓虹招牌还在夜色里伫立着,在主街上一片灯红酒绿中显得安静而沉默。转过身来,宍户抬头看着自己打工的这家店——


    “Unsterblich……”叹息般地念着上面的字,宍户心里又是一阵颤动。不朽啊,还是永生呢?无论是发音还是含义,这个词都真是意味深长得可怕。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来街上碰运气的时候,竟然一下子就被这个小小的酒吧吸引住了,等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站在老板面前鞠躬道谢……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情况……宍户到现在也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只是简单到让人觉得朴素的招牌罢了,不过是个些微动人的店名罢了,他宍户亮就把自己给卖了?他可从来没做过这样没头没脑的事啊!


       挠了挠整齐扎好的长发,宍户溜溜达达地向街尾走去——不过,这个酒吧里的同事们倒都是挺有趣的人,这一点他还是很庆幸的,毕竟人生地不熟地在这边,有几个朋友也是不错的事情。





 

       柏林聚集了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们,街上总是熙熙攘攘,各种颜色的头发被柏林的风吹起,带着不同国家特色的德语充斥耳膜。电车来来去去,街边的店铺飘出奶油、咖啡、香水或皮革的味道。宍户喜欢这样的大都市,人们的一颦一笑都带着令人安心的烟火气息。拎着刚买来冒着热气的咖啡,宍户轻巧地穿梭在人群中向教学楼赶去,深棕色长发在阳光下泛起一圈金色,两侧刘海随着动作轻轻飞起。在日本,宍户就不算是高个子,现在到了连女人都十分强壮的日耳曼民族的地盘,更显得他小巧纤瘦,当然,他是绝对不会乐意听到这样的评价的。


       在这里的学习十分忙碌,德国教授的语速总是那么出神入化,留学生们的语法也总是漏洞百出。宍户并不是一个天赋异禀的人,他的武器简单到无须解释——文献一遍看不明白就再看,单词一遍记不住就再写,完全没有华丽的招数,却是最最无懈可击的那一个。再加上宍户本身对历史研究方法的敏感度非常高,渐渐地,这个在欧洲人眼中的“东方公主”反而成了教授的得意门生。

 


       为了攒钱到欧洲大陆各地游历,宍户才想到要去打工。欧洲的历史是另一番景象,对于之前从没有离开过日本的宍户来说是这样的。他希望在欧洲行走,每一步都踏在厚厚的历史尘埃中——想要亲手抚过几百年前的风侵蚀过的城墙,教堂里千万信徒流连过的实木扶手,承载着欢呼与杀戮的斗兽场的座椅……他热爱古老而现代的欧洲,似乎能看见时间流水般穿城而过:巴洛克式雕刻华丽的窗台上,几百年来一直盛开着鲜花;千年如一的阳光投射在喷水池里的小天使身上,惊飞圣马可广场散步的白鸽;莫扎特故居窄窄的街道里弥漫着冰淇淋的甜香,长着俏皮雀斑的小孩子哼唱着18世纪的谣曲——宍户一直一个人旅行着,他几乎从来没有想过,以后会有一个什么样的人,以何种方式和身份陪在他身边。

 

 


       晚上八点钟,宍户准时来到了Unsterblich门口,金属门把微凉的触感渗进皮肤,用力拉开大门,青年大跨步走进店里。


     “Abend~(晚上好)”白俄罗斯来的服务生帕维尔是店里最活泼的人,浅棕的短发有点张牙舞爪,和发色相同的双眸总是神采奕奕,跑来跑去地招呼客人,一直做得不错。

     “Hallo.”报以礼节性的回答,宍户径直走向更衣室做上班前的准备。换上坠着金属挂链的黑色紧身休闲裤,白色打底衫,暗色铆钉的黑色牛仔夹克,宍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直摇头。很多人都说,宍户的长相虽然清秀,但是眉梢眼角总是带着那么点煞气,尤其是眉毛一挑眼睛一横的神态,即使面对比自己高出一头的人,也能稳稳地压住气势。但事实是,在骨子里宍户是个意外很传统的人,他并不喜欢寻衅滋事,打架只是见不得恃强凌弱;也不喜欢奇装异服和染发,而更愿意T恤牛仔轻轻松松地上街,总而言之,是一个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五好青年。


      “Ach! Wie schön!(啊!真漂亮!)”


        一听见这个声音,宍户就开始头痛起来。进来的是酒吧的DJ马修,他的德语发音就像他的母语美式英语一样松散,听得宍户很不习惯。走到宍户身后,马修捏着下巴上下打量着镜子里的人影,一张口就是调戏的语气:“宍户,你简直就是咱们酒吧里的头牌啊。”

       虽然马修说的是一句玩笑话,但这确实不是空穴来风。镜子里的宍户长发微乱,搭在肩膀上,牛仔衣的领子没有仔细折好,随意翻着,脖颈线条修长漂亮;亚洲人的骨架本就偏小,宍户又不是肌肉型的体格,大V领的打底衫扎在腰带里,显得腰身刀削一般劲瘦纤细;窄窄的裤型毫无掩饰地勾勒出宍户细长结实的双腿,尖头皮鞋反射着酒吧里昏暗暧昧的灯光。不得不说,宍户穿成这样是很吸引人的,配上一双凤眼修眉,整个人就像一把未出鞘的军刀,散发着致命诱惑,又似乎隐隐裹藏着巨大的危险。

 

       要是跟他较真,自己早就气死好几回了,宍户不打算反击马修的话,照例扔给对方一个眼刀,擦身而过向属于自己的吧台走去。金属裤链在走动中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宍户在酒吧里的工作是花式调酒师,这其实也是宍户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本事。每周一四六,晚上八点半到十二点半是宍户的工作时间。一般说来,宍户上班的这几天,生意是比较好的,当然是有他精湛的调酒技术的原因,但是除此之外,明显地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只是我们的主角不愿意承认罢了。调酒的氛围需要有背景音乐来烘托,作为宍户搭档的就是马修,还有一位意大利籍小提琴手,而剩下的那几天是英式调酒师欧文的天下。宍户只在来应聘的那天见过欧文一面,是个有着淡金色头发和碧蓝眼睛的正统英国人,穿着一丝皱褶都没有的白衬衫,外面套着暗格马甲,领结打得端正。

 


       八点一刻,离Unsterblich正式开始营业还有十五分钟,小提琴手还是没有到。直到八点二十七分,帕维尔已经叽叽喳喳地抱怨起来的时候,挺着啤酒肚,满面笑容的老板霍夫曼从大门后转了出来:“安德烈因为家里的关系,以后不能和我们一起工作了,他让我向大家转达歉意。”

 

    “怎么会这样?那今天的小提琴怎么办?难道就只剩我一个人打碟了吗?~”


     “马修,你好歹装出一点遗憾的语气吧?太假了。”

 

     “这个不用担心,我刚刚在街上抓到了一位小提琴手,技术一流!我已经决定聘用他来接替安德烈的位置了!”老板像个大孩子似的眼睛发光,捡到宝贝一般的幸运之情溢于言表。

       刚刚?在街上抓到?三位员工此时脸上的表情倒是出奇地一致——这位老板真是太不靠谱了。

 



     “凤,来见一见你的同事吧。”老板向门后招了招手,一个高大人影就从半掩的门外走了进来。在对方进入视线的一刹那,宍户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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